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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拿你开心的吧?”
“拿我开心他还稍微嫩点儿。”
“就凭你,当演员?”
“群众演员。”
张小云哈哈大笑。她怎么就那么傻呢?除了神仙皇上书记县长黑帮大款,哪个剧里他敢不采纳群众?张小云一直笑不停,柳东,你现在是不是分外激动?你千万不要把群众演员当回事,镜头跟前晃一晃的一天挣个三五十块,中午管你一顿盒饭你就以为你当了一回演员了?剧组出去租条狗来拍戏一天都是二三百,租个歌星什么星的,那就比狗还贵好几十倍,柳东你千万不要把群众当回事儿。错!你这样说是不对的,我就是群众,我要不把自己当回事,我能活得如此有滋有味如此潇洒?当然我还是很羡慕那些演员明星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一会儿是农民一会儿是省长,一会儿当恶霸一会儿当红军,一会儿当黑帮一会儿当警察,当啥像啥,八路也是他汉奸也是他,神仙也是他讨口子也是他,淑女也是她娼妓也是她,烈士也是他叛徒也是他,好吃好喝还好玩儿,一边大把大把地薅刨着阳币一边装神弄鬼哭得惨不忍睹,鬼也是他人也是他,什么时候再整一盘大奖,身上被照相机一闪一闪披星戴月银光乱窜的高矮还说观众是上帝,我们这边的就成上帝了?上帝们眼泪汪汪追着你要你签名留影的时候你还拧起了,当名人好烦好烦的,一边吃葡萄一边说葡萄酸,说一拍戏比陈佩思吃面还辛苦,假装是劳动人民,饱鬼饿鬼都在叫呢,我们叫的那叫鬼哭狼嚎,人家叫的那叫艺术,我们想混进人家那边去呢人家却想混进我们这边来,把阶级阵线敌我矛盾一混淆,将来我们再想打土豪分田地均贫富求解放的时候,北在哪儿呀?我不喝剑南春的时候我是相当清醒,当然我喝了剑南春后我就更相当清醒!张小云说郑导演那个老头子挺难缠的。错!真正难缠的才是你柳东叔叔,还没有你的时候我就上过报纸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报纸上那个叫秦前中的傻瓜虽然不是我,但是确实浪子回头确实得了绝症,知道我从报社摇出多少钱来了吗?我怕我说了吓着你,算了,郑导那个老傻瓜我让他耐心等待,只要爷爷你耐心地等待哟喂,你心上的奶奶就会跑过来哟喂,张小云我们来说件正事。
正事是这样一件事。
丁爷住院的发票和药价单,柳东叫鱼儿去给洪雨报了一个账,说这笔账我们迟早会还,鱼儿这个小傻瓜把张小云的发票药单也一起拿过去了,洪雨三爪两爪就撕了这些单子,说鱼儿你回去告诉你柳东爸爸,他要是再提这些事他就是狗都不如。柳东心想,这样的话张老师的欠条再揣在我身上,我就真正不如狗了。柳东把张老师的欠条在张小云眼前一晃一晃,也是三爪两爪就撕了,然后说张小云你再给我提钱的事你就是连母狗都不如。
总之这件正事就这样办了。
柳东然后是扬长而去,他没有回头,他假设张小云正热泪盈眶看着他高大伟岸的背影,所以走得是雄赳赳的憨扎劲。他心想柳东叔叔的味道长吧?长过了刘三姐门前的那道河!
今天柳东把地扫得稍微马虎一点,因为报纸上说蓝局长去美国了,这些当官的,他去美国干啥?也是去检查别人的烟头和狗屎?看看手表时间不近了他就直奔了武警的黄金招待所,他这回抱的是一瓶全兴大曲,昨天的效果不错,这是去扩大战果的,扩大战果和痛打落水狗是差不多一个意思。在走廊上,还是昨天那个发盒饭的傻瓜抱着一箱盒饭来了,柳东说我来我来,抱过那一箱盒饭就进了郑导的房间,开饭了开饭了,郑导从剧本上抬起头来,一见柳东就笑,说我等你一上午了,谁又让你干上剧务了?然后指指那台已经开封使用过的VKT,这是你昨天忘在这里的吧?
“是,我故意忘的。”
“挺好使,我这老寒腿,用这玩意儿一吹,还真管用。”
“那是因为你的保险管用,公家的嘛。”
人们开箱的时候柳东先抱了一盒饭给郑导,然后从包里拎出全兴大曲。
“昨天喝你的,我过意不去,今天喝我的。”
郑导起身走向一只文件柜,打开门,一柜子的好酒好烟。
“知道我好这口,人家就对症下药了,你也是拍马屁来的?”
“你不了解我,我昨天喝了你的酒,你我无恩无怨,我不能欠你人情!”
“你很有心计嘛,一会儿你把你的机器和酒都带回去。”
“你看你看,我早知道这件好事就是这么个下场,我要是说句真心话,你不会恼羞成怒吧?”
“你只管说,言者无罪。”
大生活52(2)
柳东在犹豫,一屋的人都认真看着他。
“那好我就豁出去了!郑导,像你这样德高望重的人,那马屁是早被人拍烂了,我是无从下手啊,再咋个拍,你也只是痛,再说我又不想当演员我拍你干啥?我当我自己当得那么好,我凭啥要去当演员?”
“好词儿,好词儿!”郑导坐回桌边打开盒饭,“哎,你的帽子很有特点嘛。”
柳东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工作帽,一把抓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从单位直接来的。”
“你是……”
“扫大街的?”心说连这个帽子你都没见过那你就更没见过鸡屙尿了。
“嗨,来来来,坐坐坐,把你的酒打开,喝你的喝你的,你们都出去!”
满屋子的傻瓜被他一叉而空。
“我从你身上得到一点启发,你看,啊,我的这部戏里,有些情节和情绪,我总是不太有把握,你比方说一个男人,很累很惨很不幸的那种,如果我们把他处理成一个环卫工人呢?”
“什么叫处理成环卫工人?我们这一行,之不累,之不惨,之没有不幸,一天到晚笑都笑球不过来,报纸是怎么抬举我们的?城市美容师。”
郑导愣愣地看柳东,突然有了一个微笑。
“来,郑导,我干了你随意,想不想知道张小云的身世?”
“她的身世不归我管。”
“那你们当大导演的管啥?”
“艺术。”
“艺术就是又哭又笑嘛,经常搞得我们这边一会哭一回笑,又哭又笑,母狗撒尿。你刚才还说要找一个特别累特别惨的人,我跟你说你找着了,张小云。她的故事都特别艺术,我都为她哭了好几回了,连我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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