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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死里逃生（第1页）

大家也都明白过来：他们被遣送到安徽地界。

于是开始肆无忌惮地骂起来。骂过后，就陆陆续续地散开了。有的往安徽方向去，有的朝浙江那边走。也有结伴的，结伴的都互相认识。

二狗不晓得往哪里去。等别人都走光了，他还站在那里拿不定主意。

因为这个主意二狗实在没法拿。别人口袋里多多少少还有几块钱，坐上车，想到哪里就能回到哪里去。他没了短裤就是一个裸体人，去哪都得走回去。最后，二狗还是决定回老家。他算了算，老家的路程应该近一点。

二狗去年看过一部电视剧叫《闯关东》。那些闯关东的人所经历的艰辛，和他现在相比要差远了，山东人一路上至少可以要口饭或打个工。二狗一路上也要饭也想打工，可他没有那些山东人那样好运气，打工就不用说了，连饭都很难要到一口。人们都把他当作神经病或傻子。他确实像这两类人。

上身开始还白白净净的，经过两天一晒，皮肤变得又黑又红，再蒙上一层汗渍和尘土，活脱脱的一个脑子不清爽的叫化子。再加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就更叫人嫌恶了。

他一靠近村子，那些小孩子就拿石块扔他，他只好跑，孩子们就在后面嘻嘻哈哈地追。这时候，二狗仿佛真的变成了傻子或神经病，至少外人是这么看他的。后来他常想，那些傻子或神经病大概就是这样弄假成真的吧？

二狗放弃要饭，一路上避开村庄和有人的地方。饿了，就吃人家地里的瓜果。好在是夏天，各种瓜果还是很多的。有时也很难找到，他就吃毛豆或青菜。渴了，就喝河里或池塘里的水。

有一天中午，在宣城地界，二狗走到一个山里。走了很多路也没看见池塘和河流。实在是渴得难受，见了一个小水洼，水洼上浮着绿苔。他拂去绿苔，像水牛喝水那样，喝了一气。没走几步，就觉得肚子不对劲。再走几步，肚子就疼起来。他知道自已生病了。

那次生病不仅腹泻而且发烧。二狗在桥洞里整整睡了两天。他平时就睡在桥洞或树荫下。那次，他断定自己要死在那里。他用石头在地上写了遗书。遗书中交代了姓名、籍贯和电话号码。他担心自己也像村里有些人那样一去不返，杳无音信，给家人留下一辈子的悬念。二狗想给自己的尸首找个归宿，免得永远落在他乡异地。

也许命不该绝，几天不吃不喝，居然肚子不拉了，烧也退了。

二狗摇摇晃晃地走出桥洞。

他在路上大约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贵池。贵池的江对面就是他的老家。他在江边寻找过江的船只，但没一艘船让他上去。

二狗只好沿着江堤往铜陵走。这样，又多走了几天几夜，终于回家了。

回到家又病倒了，主要是伤痛和虚弱。

病好了，没有去苏州。苏州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几件衣服和几样工具。钱，接受上次的教训，只要有个几百块就立即寄给家里。还有几家欠款，他也没打算再要回来。这一次也算是死里逃生，一切都无所谓了。

二狗去庙里烧了香，也求了签。

签上说：“东西南北中，北方有福星，莫问南方事，尽在命里中。”

和尚解签说：北方利往，南方莫行。

和尚和他老相识，又很风趣。和尚还哼了几句《一路向北》的曲子。

二狗决定重操旧业。合伙联手的主意就是这次在病床上想出来的。曾经被人们唾弃的集体主义的生产关系，又被他们重新捡拾起来。一个伟人曾经说过，人民群众之中蕴藏着无限的创造力。另一个伟人还说，任何创造力都是来源于社会的需要。

后来，出现了““摸分””的生意。既然是做买卖，跑生意，哪有选择区域的权利呢？开始的时候，二狗还记住和尚的话，还有意识地规避南方。时间久了，和尚的话也就丢到脑后。更何况““摸分””又有它的特殊性，富裕的地方规避得了吗？

二狗又一次到了苏州。

苏州，一个号称“天堂”的地方，却有这样一个恶毒的魔咒。一次把人变成鬼，一次把鬼送进了地狱。

苏州是天堂，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二狗虽然只在苏州待过一阵子，可耳濡目染之中，苏州不就是一个天堂吗？

他有一次去石路玩。这是苏州一个繁华的地方。河边有一个古代的码头，码头边有一个亭子，叫“状元亭”。亭子里竖了一块大石碑。石碑上说，自隋朝以来，苏州一共出过54位文状元和6位武状元，共计60位。石碑上写满了他们的名字。状元人数是全国所有城市中最多的一个。人杰地灵，关键还是地灵。地方不好，没有钱，哪能读得起书？哪来的那么多状元？人杰是果，地灵才是因。

说到地灵，二狗还听当地人夸耀。说苏州自古以来就没有大的自然灾害。地震都绕着走。风调雨顺，鱼米之乡。

苏州的市民到底多有钱？二狗不清楚。可那些请他装修的乡下人确实把他震撼到了。那钱好像是假的一样，哗啦啦地往外花。有一次一户人家娶亲，二狗去看热闹。客人的红包堆在一个很大的托盘里，高高的一盘子。有几个人听说是舅舅，每个人都是一大捆，用红丝带扎着，看样子足足有十几万。

当地人很多都是当老板的。开厂，开店，进出都是小轿车。不是老板，家家都有房子出租。即使不上班，光靠租金也活得很滋润。还有很多人家是拆迁户，房子一拿就是几套，还有大笔的现金。他们这些资产，不说这辈子花不完，就是几代人躺着睡觉也用不光。

很多人确实不上班了，大白天的就在一起聊天。香烟抽的都是大中华。二狗有时凑过去，他们也发一支。大中华确实不一样，味道很柔和，一点不呛人。

他们都喜欢打牌、搓麻将。

苏州的麻将和二狗老家的玩法不一样。他们是带花的。只准碰，不准吃，基本上凭手气。有的输赢大，有的输赢小，全看一个花多少钱。一个花有一块五块的，一牌和下来，也要一两百。如果一个花二三十，那就不得了，千儿八百的都挡不住。一场麻将要几万几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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