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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飞轻轻一叹,又道:“其实我很了解那个孩子。从情感上来说,我并不讨厌他,我甚至有些喜欢他。但他践踏了法律,所以我必须击败他,维护法律的尊严。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我今天都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我希望他能够明白:法律有时的确并不完美,有些罪恶超出了法律的惩治范围,而有些人则可以耍手段逃脱法律的制裁;但我们决不可因此而摈弃法律,相反,我们应该去努力去完善她,去捍卫她,即便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而这样的牺牲才是有意义的!”
不知从哪个角落开始,台下有人在掌声。掌声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谈不上整齐,更不如先前宋局长讲话时的掌声那样气势恢宏,但那掌声中却包含着某种真实的情感,叩击着罗飞的心房。当看到前排的警察们也渐渐加入到鼓掌的行列中,罗飞更是感到了由衷的欣慰。不过他此刻最想知道的,却是那个人会做何反应?
eumenides。
罗飞相信自己此刻一定位于对方关注的焦点中,因为自己所在的位置正是计划中钱要彬要做报告之处。
eumenides敢在警方大会当天执行“死刑通知单”,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吃准了警方的大会步骤。他知道钱要彬要上讲台做一番报告,这样的开放环境正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而警方即便有所预料,也很难防范,因为警方的计划安排早已在媒体上公开,而eumenides的计划警方却一无所知。这就好比两个军棋高手,一个落明子,一个落暗子,落明子者即便筑起铜墙铁壁,也难防落暗子者的隐秘偷袭。所以这盘棋几乎不用下,胜负已然分明。
所以罗飞临时改变了警方大会的既定流程。他在大会开始后才拘捕钱要彬,固然有借助现场媒体的需要,但另一个重要的目的则是要打eumenides一个出其不意,这样警方的行动也变成了暗子,棋势复归均衡。
不过要想借此机会抓住eumenides,罗飞还得摸清对方是如何落子的。他取代钱要彬走上讲台,在慷慨陈词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和揣摩eumenides的布局。
在双方的既定计划中,这个讲台正是拼杀的核心战场。罗飞虽然还没eumenides的行刺方案,但他知道,eumenides必然要对现场情况进行实时的监控,而他也定有能力对讲台所在之处实施突然性的致命一击。
要想知道敌人会如何攻击你,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身临其境,到最危险的地方去感觉那种细微的局势变化,从而判断出敌人的进攻方向——罗飞正是照着这个思路去做的。
当他站在讲台上,目光一遍遍地在礼堂里来回扫动的时候,他既在寻找着对手的身影,同时也在寻找着自己的防御漏洞。
如果自己会被人刺杀在这个讲台上,那对手的攻击可能从何方而来?这是罗飞走上讲台之后,一直在暗中思考的问题。可惜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任然没有答案。
主席台上都是公检法系统的领导们,eumenides不可能藏身其中;后台则有大批刑警、特警人员,对钱要彬实施着监控和保护的双重任务,eumenides也不可能潜入;在主席台下方,最近的隔离区内除了阿华等十三名罪犯外,只有押送犯人的武警,他们中间显然不会有eumenides;在往外则是记者席,这些记者罗飞倒不熟悉,或许会给对手留下可钻的漏洞,不过罗飞已经提前做了防范,几乎每个记者身边都有警方便衣贴身相随,这既是为了保证转播过程不被打断,也是为了防止eumenides混迹其中。
稍微麻烦一点的要算观众席了,那里人员实在太多,eumenides如果藏在里面还真是不好发觉。虽说观众入场时被严密盘查过,但eumenides擅于易容改扮,混过盘查也并非绝不可能;况且他还可以提前在场内潜伏——这么大的礼堂,天花板上管道纵横,藏起一个人来并不困难。
不过对手就算藏在礼堂里又能怎么样呢?他怎么才能杀得了自己?冲上讲台?那几乎没有可能。用枪?他有开枪的机会吗?场内遍布警方眼线,任何观众的小小异动都会被立刻发觉。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开枪射杀成功,他也必然要暴露自己,到时候他往哪里跑?他总不至于为了一个钱要彬而同归于尽吧?
这些可能性被罗飞一一排除之后,罗飞相信,对手一定有着某种极为特别的、绝对出人意料的计划。就像当初在机场杀死邓骅一样。
罗飞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观察和分析。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将刚才那番演说继续下去。因为他知道:eumenides已没了继续行动的必要。如果自己不能用语言吸引住对方,那家伙随时有可能撤离,从此逃之夭夭,再无踪迹。
罗飞略组织了些腹稿,用手扶了扶话筒,准备开言。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了一丝异常之处。
从他走上讲台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是第五次伸手去扶话筒了。那话筒连接着多媒体讲台,但连接线似乎并不够长,所以话筒总是落在距离演讲者身体较远的地方。这样演讲者在说话的时候,便屡屡要伸手去扶话筒,试图将那话筒拉得离身体稍近一些。
这似乎是个不值得关注的细节,但对于罗飞来说,正是对待这般细节的态度铸就了他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他凝起目光,开始细细端详。那是新款的多媒体桌面式话筒,采音端时尚小巧,通过一根纤长的连接杆和底座相连,连接杆上套着铝合金材质的伸缩圈,使得整个杆体可以灵活弯曲。罗飞几次去扶话筒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将杆体掰一掰,以便将采音端拉近一些,但由于话筒底座受到了连接线的限制,每一次都是治标不治本,效果差强人意。
罗飞便伸左手去理那根连接线。他发现那根线在台面之外又分成了两股,一股连着针形插口,最后插在多媒体操作台的面板上;另一股线则嵌入了操作台的面板内部,看不出最终连在了哪里,而限制住话筒底座的正是那第二股线。
罗飞知道普通的多媒体话筒只有一根插口线,并不会有电源线。那第二股线的出现显然是不正常的。他的心中蓦然一惊,首先想到的是:难道这多媒体讲台被安装了爆炸物?不过他随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大会开始之前,特警队的防爆警犬曾对主席台及周边区域进行过排爆搜查,当时并没有发现任何爆炸物的踪迹。
罗飞一时间有些茫然,他的右手扶在伸缩杆上,左手则缩回来,撑住了多媒体讲台的边缘——这正是所有的演讲者在伸手扶话筒的时候惯常摆出的姿势。在极端紧张的情绪下,他的感官系统变得异常敏锐,于是他立即捕捉到了从左手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
罗飞的目光“倏”地跳了过来,他看到讲台的边角上包着一层金属片,在这样的隆冬季节,触手自然会有凉意。那层金属片光滑锃亮,看起来除了保护讲台的边角不受磨损之外,还兼具着美观和装饰的作用。
只是那金属片实在是太光滑了,它的表面几乎找不到什么磨痕。罗飞马上判断出那应该是新近才被焊装上去的,它的作用绝不是防损和装饰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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