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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蛮又道:“还有一句话。你丈夫在这里既然没有做事,又没朋友,他天天干些什么?”
“他每天早晨起身很迟,饭后应该就到浴堂里去,直到上灯时才回家。吃过晚饭,他不是泡澡堂子逛街,便是往戏院里去,在家的时间很少。不过从六七天之前起始,晚上他不出去了。”
“他看戏和逛游街头的时候,你是否是跟他一块儿去的?”
“不是。他独个儿玩的时候多,我难得跟他出去。”
“那么他此刻在哪里?”
“大概还在浴堂里。他不到天黑,不回家,天天如此。”
聂小蛮放了右膝,站起来。他向妇人间明了那浴堂是在马标路口的绿春池,又查知他们的寓所是在黄家圩一百四十一号。
他又向她说:“金夫人,现在你放心回去。少停等你的丈夫回家以后,我们会到你们家里去会见他,设法查问这回事的详情。我知道,我们决不会说是你来报告的。你放心。”
妇人也站起来,仍带着颤动的声调,问道:“聂大人,你想禄军到底会有危险不会?”
聂小蛮缓缓地说:“据我预料,你丈夫即使当真有一个仇人,那人也许只想恫吓一下,不一定就有谋害之心,你丈夫也不致就有性命的危险。你此刻尽管不用过度担忧。”
那妇人整一整她身上的那条镶珠边的黑裙,向聂小蛮和景墨深施一礼。她的脸上表现出感激的神气。
她说:“多谢,多谢;我但愿如此。万一这里面真有什么危险,只有要请聂大人救他一救才好。”
景墨和聂小蛮都答应着。景墨又向她安慰了几句,才送她出门。回进书房时,景墨看见聂小蛮正开了一扇窗户,在窗口吐吸新鲜空气。
他回头问景墨道:“景墨,你此刻不是闲着吗?这件血刀案我正打算专心进行,不愿意给别的事打断。这件金禄军的事,你能不能代替我走一趟?”
景墨答道:“也好。不过你想这回事的内幕怎么样?”
他淡淡地说:“我看不会怎样严重。并且是虚是实,还说不定。也许会出于误会。”
“那么你想我应当怎样着手?”
“第一步,你先去见他一见,找个理由,设法探明他是否真有一个仇人,因为我在这一节上还有些疑惑。假使是属实的,你再问他和那个人究竟有怎么样的纠葛。假使他守秘不说,你尽管回来,我们可以从别方面进行。据我推测,这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案子,你放胆进行好了。”
那天晚上酉时三刻之后,景墨独个儿动身向黄家圩去。天色早已昏黑,路上的商铺的灯火已完全通明。景墨的车子从沙渡路向西转弯,就进入黄家圩。路上行人稀少,冷风扑面,有些不寒而栗。景墨把外衣的扣子扣紧了两个。
这件案子,在聂小蛮眼中,显然认为无足重轻:但是景墨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应付,却也并不容易。因为景墨去见金禄军,几近于冒昧拜访。景墨想,自己应该用什么方法,才能使他吐露实情,确是一个小小的难题。景墨既然不能说明受了他的妻子的委托,他如果因陌生而拒绝不纳,自己又将怎样对付他?聂小蛮虽则叫自己找个理由,可是这理由也不容易找。
反复考虑的结果,景墨决心进去时先冒他一冒,说这两天有人看见一个人在门外徘徊往来,形迹非常可疑。因此特地向他探问一下,他是否觉察到了这个人,并且他与那人有没有关系。如果那女人的故事不虚,这问句一定能打动他的心,至少他的神气也隐瞒不祝那时候自己再临机应变,他势必不能再拒绝自己。
车子到了黄家圩中段,景墨便下车,找寻一百四十一号门牌。那是一条新辟的马路,地点非常冷落。马路两旁屋子稀少,除了偶然有几宅孤立无邻的住宅以外,还有许多空地。
景墨寻到了那个号数,那是一宅新造的小院子,二连的房子共有三幢二层楼屋,四周围着一垛通联的青色砖墙,内部却每一幢另有分隔。那金禄军的住宅,在靠边转角的一家,侧面恰临小火瓦巷。
景墨先向屋子里看看,窗口里有灯光透露,楼窗上也灯光,显见那夫妻俩都已回家。但是景墨走到门口听听,上楼下都是静悄悄地没有声响。景墨在那灰色新漆的木头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没有声音;景墨又叩得重一些,仍旧没有应声。景墨细看门上,又不见有什么门环,不免暗暗地纳闷。
路上没有行人。风似乎加了些劲。景墨再听听,屋子里面依旧是寂静无声,景墨再看看隔壁居中的一幢屋子,更是上下墨黑。
景墨踌躇了一会,脑中忽而发生一种奇想。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要把自己引入壳中?景墨的手自然而然地伸进外衣去,竟没有带防身的武器。当然,自己一开始是去找聂小蛮闲谈的,原不料有这一回意料之外的任务。景墨想到好几年来,两人经手破获的案子很多,那些失败漏网而衔怨自己和小蛮的人,狗苟蝇营之流,当然不在少数。
所以,景墨觉得自己的这个怀疑,实在是可能有的。但是自己此刻既然来到这里,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凭空的疑惧,便退缩回去?况且自己生平经历的危险已经不少,这一次如果退缩不前,岂不要叫人笑我?
蓬蓬蓬!
苏景墨又第三次叩门。结果仍没有人答应。景墨不再等待,手轻轻一推那门板,竟应手而开。门里面有一方空地,种着两棵棕树。那空地沿着围墙,直通屋后。左侧里有一条青砖通道,直接那前门口的青砖阶级。这屋子是新建的,故而内部的布置不很完备。景墨定了定神,放开脚步,一直走到子门前。景墨站住了,伸手在那花窗框上弹指作声,可是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景墨看见那右边通接阳台的窗边油灯明明亮着。难道里面果真没有人?这时景墨本能地起了“逃犯”案中的骇人经历,景墨的心房不由不乱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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