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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全神贯注的时候,除开自己注意着的那个点之外,其余的部分,往往都会置若罔闻,更不要提此刻我还正是惊恐交加的时候。所以当那一声诡异的笑声轻轻传来的时候,我全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本能地迅速转过头去朝着左边张望,却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身在门内,从门框边探出了半张脸,似乎是鼻尖紧紧贴着门框一样,手抓着墙壁的转交,露出苍老的手指。即便是只有半张脸,我也能察觉到她脸上那种古怪的笑意。她的姿势,就好像一个深闺里害羞的女子,正偷偷藏在门内,看着一个年轻的公子一般。
我当然知道她朝着我这般笑绝非是垂涎我的美色,而这惊吓之下突然出现的一个画面。让我发自内心升起一种绝望的恐惧感,因为老太太距离我实在太近,稍微挪动下身子,就能够凑到我的面前。可在我惊讶之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她竟然带着这种诡异的笑,突然从门内窜了出来,一下子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不得不松开我抓住下体的手,双手用力去想要掰开她的手腕,却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力气奇大。无论我怎么挣扎,都始终无法掰开。
于是我再再再一次被她扑倒在地,她花白而凌乱的头发丝在我脸上不停地扫动着,好几次还钻进了我的嘴巴里。而她的表情始终带着笑意,但是此刻却似乎因为用力的关系,眉眼都皱到了一起,看上去非常狰狞。并且她还张开嘴巴,牙齿上下不断地咬合,似乎是想要啃掉我脸上的肉一样,却因为我手肘抵住了她的脖子,而无法靠近,嘴里发出吼吼的声音,口水也随着嘴巴的开合而不断飞溅,溅得我满脸都是。
自打我来到夏老先生家之后,就一直没见到这老太太出现过别的动作。她始终背对着门的方向在床上睡着。我甚至在那之前,都不曾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而今却突然如同疯子一般向我发起攻击,我明白,其实此时此刻,她已经被附身了,附身在她身上的,正是刚才附身在穆桂英身上的鬼魂——那一束头发的主人!
关于这一点,我此刻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因为我遭受到的所有攻击,都是在我取出那一缕头发之后才发生的。而头发是装在小沙弥里,夏老先生家的怪事,也是从这个小沙弥被带回家以后才开始出现的。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清楚,为什么从去年立秋到现在接近大半年的时间里,这个鬼魂一直蛰伏的原因,但是就目前的讯息来看,这个泥身小沙弥,应该是当初为了供奉或者封印某个东西而特别制作的,所以当泥身小沙弥破掉的时候,几乎就等同于打破了这种封印的关系,鬼魂再度作怪,似乎就变成情理之中的事了。
于是我不禁联想到,也许是多年之前的一位法师,在处理了一个冤死女鬼之后,将死者的头发结成封印,放置到一个釉面的泥人身体里,希望借助打坐的小沙弥的佛性,来化解这个冤魂的戾气。但是却担心放置在某处会被人无意当中触碰到,于是就将其丢入了河里。可是没有想到的时候,竟然在多年以后被河水冲刷到了岸边,然后被人当做精巧的小玩意,给捡回了家里。
既然需要封印,那自然算得上是一只猛鬼,这一点,从先前这段时间我所遭遇的一切,已经可以得到证明。而早在老太太第一次开始出现半夜三点十五分坐起身子来用怪异的语言大骂的时候开始。其实就已经被某种程度的附身了。
所以三点十五分,必然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点。
眼下我正被老太太扑倒在地,她所表现出的强大力量让我丝毫无法将这股力量和眼前这个干瘪的老太太联系到一起,而且在抵抗她的时候,我竟然无法分心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对我的压迫越来越强,我撑住她脖子的手也开始渐渐酸软,而我也不可能长时间抵住她的脖子,虽然被鬼附身,但是终究是个活人,如果抵得太用力,我怕会造成老太太的窒息死亡。可如果我松手的话,她又一定会咬到我,甚至从我脸上撕下一大块皮肉。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微微调整了我手臂的方向。将双手的手肘伸到了她卡住我脖子的两手之间,接着我松开抵住她脖子的手,她就一下子朝着我的脸扑近了许多,而这个时候我在她双手之间的两只手同时朝外分开,她卡住我脖子的手就一下子被我抵开了。而我在她的大嘴距离我的脸不到一寸的位置,迅速将身子一侧,老太太就结结实实地将整张脸扑在了地上。
我迅速站起身来,退开了几步,老太太在扑到地面后,也立刻爬了起来,那伸手,丝毫不像是一个古稀老人。而当她转头继续面朝着我的时候,我看到她嘴里流淌着鲜血,刚才那一下子面门着地,已经把她嘴里原本就为数不多的牙齿给磕掉了一颗。
她伸出双手,嘴里吼吼地叫着,继续朝着我冲了过来,可我既然已经站起了身子,而且刚才趁着她倒地的时候,已经退出了好几步之远,于是她冲过来的时候,我是有足够的时间逃跑的。屋子原本就不大,但是摆放的东西并不少,这给我的躲闪造成了便利。可是老太太速度实在太快,好几次我都差点再次落入她的魔爪里。
在跑动当中,一个没注意,我撞到了摆放着木偶的架子,“穆桂英”就被我撞倒在架子上。奇怪的是,当木偶倒下的一瞬间,老太太竟然出现了跟着好像没能够站稳,侧倒下去的动作。这让我突然想到先前夏老先生说的,自己在某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老太太坐在床尾的位置,盯着自己看,那个姿势和桌上的“穆桂英”一模一样,难道说,这个附身在老太太身体里的鬼魂,竟然此刻将老太太和这个木偶,互相变成了彼此的“分身”吗?
当时情急之下,我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证明这个问题,而是立刻伸手抓起了“穆桂英”,将它挡在了我的身前,说来也奇怪,当我这个动作做出来之后,老太太竟然突然停下了要来抓我的动作,而是伸出双手,但是站在原地,好像在担忧我的下一个动作一般。
她是在害怕这个木偶受到伤害吗?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虽然只是一个假设,但此刻看来,似乎是给我照亮了一盏明灯似的,于是我试着用拇指扣住我的中指,然后用力一弹,弹在了“穆桂英”的右手手掌上。
“砰”的一声,我的指甲上传来硬物相撞后那种疼痛感,可看着老太太的时候,她正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痛苦地大叫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听戏的鬼
她在痛苦,我却非常兴奋。这样的感觉,似乎有点变态,可眼前的事实似乎是在对我表明,我的假设是正确的。于是我开始不断拍打着手上的“穆桂英”,每拍打到木偶身上的位置,老太太就做出相应位置痛苦的感觉,于是我越打越上瘾,先是用拳头捶打着木偶的胸口,一边打一边骂道,让你刚才撞我!让你刚才撞我!
接着我开始拽扯木偶人的头发,那些莫名其妙长出来很长的头发。当扯动的时候,老太太开始抱着脑袋非常痛苦而凄惨地大叫着,我一边扯一边骂,让你丫的扯我的头发,爽吧!兴起之时,我有点忘性,竟然捧起木偶,一口照准了“穆桂英”的脸上咬了下去,正打算骂道:“让你丫刚刚想啃我的脸”的时候,咯嘣一声,牙齿剧痛,因为我忘记了那始终是木头。我的牙可不是对手。幸好这一口并没有太用力,否则的话,估计我就得跟这老太太一样,说话漏风了。
于是我心想也差不多该结束这场闹剧了,于是左手将木偶人的头发在手掌缠绕了一圈,拽住它的头发,就将整个木偶人的身子给高高提了起来,接着我右手手指一扣,捏好了雷决,狠狠一掌朝着穆桂英因为头发被我提起,而露出的那张脸上。
手掌和木偶人接触的瞬间,我恍惚间看见手上传来了细细的、蓝色的电光纹。掌心也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转头看向老太太的时候,当木偶被我这一掌雷决打中的时候,老太太跪在地上,仰面朝天,双手呈爪状。捂住了自己的脸,而她的脸上此刻再也看不到任何笑意,而是张大了嘴巴,极其痛苦地发出了一声绵长的惨叫声。
叫声持续几秒后,骤然停歇,老太太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再次因此而恢复了宁静,可我依旧没敢放下手里提着的木偶,害怕当我放下的时候,老太太又突然蹭了起来。僵持了差不多十几秒的时间,我看到老太太起伏的肚子,表情也变得非常平静,想必除了断裂了一颗牙齿之外,身体是没有大碍的。而刚才那疯狂的一幕,也完全被夏老先生看在眼里,大概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他从未见到过自己的老伴儿能够这么具有攻击性,当我转头看向夏老先生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吓傻在那儿了,瞪大了双眼,张开了嘴巴,隔了好久,才用颤抖的声音从嘴里冒出几个字:“老…老伴儿…?”
尾音上扬,明显是个问句的腔调。看来他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的枕边人了。
于是我朝着夏老先生喊道,您老人家放心吧,就是摔了一下,人应该是没事,只是现在还没有彻底把这个鬼魂给完全搞定。由于事情虽然此刻看似明朗了许多,但还有一些我想不通的情况。例如为什么泥身小沙弥是时隔大半年之后,才开始在这家里作怪,例如为什么附身在老太太身上大骂的时候,偏偏会是凌晨的三点十五分。
后边一个或许还能够解释,这种有着准确时间节点而固定出现某一种状态的鬼魂,大多这个时间和它生前有着一定的联系,无非也就是几种情况,要么是它生前死去的时间恰好是凌晨的三点十五分,要么是当时封印它头发的,正好边是三点十五分,总之,那都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即便不是三点十五分而是别的时间,此刻也似乎并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则是从一个月之前开始,突然出现的闹鬼现象。于是趁着现在四下还算安静,我就问夏老先生,您再跟我仔细回想回想,就在最初出现这种情况的前后,您都做过些什么,尤其是跟那个小泥人有关的,您能够想起的,都统统告诉我。
也许是看我问得非常焦急,手里还提着一个头发长长的木偶,夏老先生也似乎有些焦急地回想着,却很久没有说话。紧接着就气急败坏地冒出一句,我哪还能想到什么当时的事啊!这日子过得和从前一样,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好让我记住!
我看夏老先生有些着急了,待会要是气得冲了头,中个风可就不好玩了。于是我缓和了语气说道。夏爷爷,您尽管把您想得到的告诉我就行,只要跟这些木偶有关的,或者跟那个小泥人有关的,什么都可以。
我也着急,因为这几个关键的原因没有解答清楚的话,我就无法知道鬼魂胡闹的动机,更加无从判断它的何去何从,总不能不讲理,直接来个魂飞魄散吧,尽管我还真的曾经这么干过。
夏老先生想了想说,这些木偶…我也就是那段时间天气热,我们待在家哪也不愿意去,老两口在家里闲着无聊,于是老伴儿就提议说,反正现在外头风声紧,你也没办法去外头表演家传木偶戏,不如就演给我看吧…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问夏老先生,当时您表演的,是不是就是《杨门女将》这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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