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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南神色微动,懒散慢腾的道:“想来的确是他在暗中助皇傅了。且东临苍方才初见皇傅之际,不是还说他是皇傅的恩人么。”
展文翼面色越发起伏,一道道复杂之意在面上四方蔓延。
待得片刻,他才全然敛神一番,低沉无波的问:“理由呢,本皇傅与他毫不认识,他如何要助本皇傅渡海?”江云南叹息一声,“这点也是江云南猜不透的呢。那东临苍啊,总不能想着让皇傅几人来帮大周皇帝攻下大英吧,便是他当真有此意,甚至此番策马而来也仅是要留住皇傅等人,但凭皇傅随行这几人,人丁薄弱,自然也帮不了蓝烨煜才是。”
这话一出,展文翼心生陈杂,一时之间,疑虑重重,不再言话。
终还是如江云南所说,关心则乱了。他方才那般敌对东临苍,的确是略微不妥。只是人啊,总还是有心底极为在意的人,也会有挥却不得的骨气与尊严,是以方才那般场合,加之又太过维护思涵,是以便也忍不住朝那东临苍多说了几句。
而今突闻江云南这些话,才也突然悟然,一道道疑虑也越发在心底炸开了锅,起伏重重,压制不得。
他面色全数沉了下来,表情纠结,复杂之至。
江云南转眸,漆黑的瞳孔再度将他打量,顺势将他所有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则是片刻,勾唇笑笑,目光懒散自若的挪在前方远处的拐角处,沉默片刻,便薄唇一启,再度懒散幽远的道:“东临苍深不可测,在不曾知晓东临苍意图之前,自然得好生对待,若不然,那人恼怒起来,将我们当做贼子捉起来,长公主虽能因蓝烨煜之故而安然无恙,但我们这些东陵之人的命,就说不准了。皇傅,你说是吧?”
展文翼转眸扫江云南一眼,并未言话。
江云南笑笑,也不打算就此多言,仅是叹息一声,又道:“说来也是奇怪啊,江云南当初在东陵京都,一心都念着要呆在长公主身边,要入得长公主后宫,更还想爬上长公主的床。但如今啊,不过是随着长公主走了这一遭,江云南这历来不喜去考量自知之明的人,便突然就懂了自知之明了呢。且说出来也不怕皇傅笑话,江云南虽出自风尘,见惯了浪迹风尘的女人,或圆肥,或狭隘,或好色,或嗜虐,是以啊,本还以为天下女人皆为一丘之貉,虽表面矜持正经,实则到了床上啊,谁都是浪荡女人罢了,但自打见了长公主啊,倒觉那般女子,倒是与寻常所见的女人全然不同。容倾命江云南务必在宫中留下,江云南兵行险招,一头撞到御书房的柱子,本以为长公主仍会狠心差人将江云南扔出,但独独,长公主将江云南留了下来。那般冷酷铿锵之女,谨慎戒备,却仍是心有良善,江云南最初以为长公主不过是如其余女人那般见江云南生得好看,从而专程留下,待得夜里再与江云南好生作乐,却不料,她不曾主动来见江云南,若不是江云南主动相见,她怕是都要将江云南忘在太医院了。”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展文翼满面复杂,“你与本皇傅说这些作何?”
江云南神色微动,扫他一眼,继续道:“也并非有何目的,不过是这一路过来,心头参悟了太多,又无人诉说,便想与皇傅闲聊一番罢了。江云南出自容倾的调教,容貌与媚术皆是东陵京中翘楚,但偏偏这天底下,竟还有人不吃江云南这套,无论是软硬兼磨,还是殷勤魅惑,都毫无用处,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江云南才觉新鲜,也或许又是长公主孤身一人战群臣,不仅要担起家国众人,还得惩强扶弱,纵是瘦削单薄,竟还得倔强坚强,如此命运与性子,与江云南初入平乐坊一样,明明是焦虑重重,却还得故作镇定,明明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却偏偏还得努力坚强,或许正因这点,让江云南略生同病相怜之意,是以啊,也许是真正了解长公主了,江云南才对长公主越发上眼,甘愿服侍吧,呵,世人皆道风尘之人无情,但却偏偏不知,风尘之人一旦有情,那恰恰是孤注一掷,甚至如飞蛾扑火,绝不后悔的,是以若论对长公主的在意与感情,江云南自觉不输皇傅,也不输蓝烨煜。”
“你与本皇傅说这些有何用处?感情本不可比量,你也不过是自行觉得你不输本皇傅,不输蓝烨煜,这都是你自己以为的罢了。”展文翼敛神一番,面上的复杂与起伏之色终是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江云南眼角一挑,面上纵是刀伤横亘,极为狼狈,但那眼睛仍是媚眼如丝,笑得风情不浅。
“的确只是江云南自己以为的,只是,若论事实,皇傅对长公主之情,的确也比不过江云南。毕竟,江云南不过是茕茕孑立之人,可为长公主甘心赴死,但皇傅却不行,皇傅乃展家家主,承着展家兴衰的责任,是以正也因为如此,皇傅心头考虑的太多太多,顾虑的的也太多,是以,你终是不能为长公主全然的一心一意,甚至甘愿赴死,你心底存的事太多,若让你立即去死,你放不下的,更没那勇气,呵。但江云南与你不一样,此番来这大英,江云南随时都已做足了死的准备,江云南不惜这条命的。江云南,只愿用这条命来换长公主的安隅,纵是用我的血来为她铺路,江云南也愿意,是以啊,若论不顾一切的情深,满心全衡的皇傅,怎能及得上江云南。只是纵是江云南比皇傅情深,似也没什么用处,只因啊,江云南的头上,也还踩着蓝烨煜呢。”
说着,轻笑一声,瞳色越发而远,漫不经心的道:“皇傅可知,如长公主那般心冷之人,为何看不上温文尔雅的皇傅,为何不接受江云南的示好与魅惑,而是,独独对蓝烨煜敞开了心?”
嗓音一落,再度转眸,漆黑的目光径直迎上了展文翼的面容。
展文翼并未立即言话,面上竟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缕憔悴。
“蓝烨煜擅算计,擅攻心。”待得沉默半晌,他薄唇一启,低沉厚重的出了声,却不料这话一出,便惹得江云南如同听了笑话般大笑起来。
他犹如疯了一般,笑得不轻,那脸上的刀口都快要再度崩裂,狰狞骇人。
展文翼瞳色一沉,“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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