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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金特·布莱克。既然你知道国王喜欢借题发挥。”我身体前倾,双手交扣搁在膝上,尽量平复情绪,笑眯眯地说,“那我就真正发挥一下。”
我招呼几名卫兵上前,将两只宝剑搁在二人面前,道,“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的机会。我让你们亲手剁下自己的左手——圆满完成它的人,我便认可你的忠心。”
****
那两把寒光四溢的宝剑放在面前,两位大臣顿时默不作声,纽金特觉得没必要说话,理查德是骇得说不出话。法洛斯看上去很想辩解,但那颗傻蛋脑袋终于意识到他的话只会使情形变得更糟。
我倚在冷硬的椅背上,闭上三四天没怎么休息的双眼,说,“好啦,谁先来呢?”
理查德哆嗦着说,“陛下,这实在是……”
“觉得重么?”我唇边咧开一个笑,“我可没给埃利森任何求饶的机会,直接将他的脖子套上吊索。你如果觉得那样不错,我可以考虑。”
这秃顶废物为难得就像要哭出来似的,对生感到恐惧的人无可厚非,但对死都感到恐惧的家伙才令人蔑视。我像在看泥地里打滚的猴子般的眼神看他,温声道,“理查德,先前你跟我坦白一切时很爽快,很真挚,我很欣赏。怎么?这就是我给你最后的考验了,难道你先前对我的诚恳都是假的吗?”
“陛下……”这狗娘养的跪倒在地,持起锋利的寒剑,一往手腕上比划,连皮都没蹭掉就尖声大叫,跟他那蠢丫头一模一样。
这样的猪,估计得让屠夫烦死。
另一侧,纽金特在长久的沉默后,也拿起了那把剑。我猜往常只有他用锐器刺别人的份儿,当时他刺罗的动作可熟稔得很。对于弯鼻混蛋我不想多说,只阴鸷地盯着他,看他作何反应。
“陛下,这把剑……”他用手试了试剑身,漠然道,“还算锋利么?”
我扯起一边嘴角,“这只是测试,我怎么会用钝剑让我的臣子受罪呢?”
他点点头,朝我一躬身,“好。”
说完,眨眼之间,纽金特用那把利剑剁下了自己的手!他动作太快,快到所有人只得看到一只掉落在地,血淋淋的手掌。鲜血从他的断腕处汩汩淌下,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苍白的面色,听到法洛斯焦急的叫声,“陛下,他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我挥挥手,让早在殿中等候的御医上前,“给他绑好,务必保持清醒,事情还没完。”
几人匆匆围住纽金特,进行止血包扎,一旁的理查德瞠目结舌。他错愕地看了看地毯上的那只断手,又看了看自己那只圆润的嫩手,突然悲从中来,咧嘴痛哭起来了。
“我不行的……我做不到……”这位外交大臣躺在地上就差打滚了,他嚎出满脸汹涌泪流,叫道,“陛下,虽然我是忠心的,但我无法砍掉我自己的手!若您不相信,那求您干脆利落地杀了我吧!”
我嗤之以鼻,本想摩挲一下金戒,却发现手指上早就空了。待场面平息,秃顶的理查德也不哭不闹了,吸着通红的塌鼻子,面如死灰地等待我的判决。纽金特那光溜溜的断腕上包满绷带,他满头冷汗,肩膀摇晃,黑色长袍上溅着斑斑血迹,可脊背却挺得笔直。
“好吧,现在我宣布。”我坐直身体,目光平静,淡淡笑道,“把纽金特·布莱克带下去,等候处置。理查德·奥利汀,你可以回去了。”
****
法洛斯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暴虐的昏君。
纽金特抬起头,瞥了我一眼复又底下,肩膀一颤一颤地嗤笑。理查德鼻涕眼泪挂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整个人浑浑噩噩,仿佛在梦里。
我笑了,看向两侧的卫兵,“怎么,听不懂我的命令吗?把人带下去啊。”
“陛下!”傻蛋彻底跳起来了。他面红筋涨地挡在纽金特前,冲我单膝跪地,冰蓝色的眸子冷若寒铁,“陛下,身为冬霆军团的骑士长,您的银麟骑士,我有异议。”
我阖上双眼,感觉耳边嗡嗡地非常吵。妈的,法洛斯,你就是个傻蛋。
“不必跟陛下多说了,骑士长。”纽金特喑哑地说,“只会把你牵累其中。”
法洛斯厉声道,“谈什么牵累不牵累,布莱克阁下!凡事须有情理支撑,我只是想知道,陛下这么做的理由!”他转头看向我,强忍着不平的愤慨之意,“是您说的!亲手剁下另一只手便是忠心赤诚的证明!现在布莱克阁下如实做了,也没有一点犹豫,您为什么还要处置他?!”
“所以说你是个傻子。”我冷笑,翘起腿,漫声说道,“这种测试,从来就不是正向测试。”
法洛斯冷厉地守在弯鼻混蛋身前,“什么意思?”
“你觉得‘服从命令’就是完全的忠心么?在我看来,那可算不上。”我冷冷地说,“假若我是弑君者,我要挑一名卧底,我决不会选一名随时可能暴露行踪的窝囊废。换言之,看起来越像忠臣的人,反而越不容易让人发现。纽金特·布莱克在剁下自己手掌时毫不犹豫,一个对自己这般狠心的人,心如虎豹、情似硬铁的人,才是我的心腹大患!”
“还有……”我遗憾地笑道,“你先有隐瞒信件,一意孤行的前例,完全不把我这个国王放在眼里。你不满我的统治,如今用这只断掌冲我挑衅?纽金特,你真的把手剁了,日后我怎么敢保证你不会记恨我呢?斩草需要除根,而你现在已经是那深扎于土壤的草根了……”
我咬牙切齿,恶声恶气地说,“你越狠,我越不信你。”
法洛斯惊异地瞪大双眼,显然理解我的思维令他的脑子都要炸了。他攥紧拳头,替漠然不语的纽金特争辩,“可是他在听您的话,陛下!他在服从您的命令,即使那个命令会让他有性命之忧!这不正是义士之为么?”
“义士之为?抱歉,我可不这么想。”我冷笑道,“真正的义举一定是建立在对君主的恭敬和顺从上,他在听从命令剁去双手时只有悲痛,而不是冷漠。义士?他连自己的国王都看不起,算个屁的义士?纽金特·布莱克,既然你心怀赤诚,我问你,你打从心里,认我这个国王么?”
“没错,我心怀赤诚。”纽金特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撑着虚弱的身体,阴戾的眉眼终于平静地舒开,“我不认为您是位英明的国王,您所谓的‘慈悲之心’、‘正义之举’都是统治的工具,而非您的本性。身为臣子,没能劝勉我的陛下,这是我的失责……但事到如今,我想也轮不到我承担这份责任了。”
他颤巍巍地起身,面白如纸。他盯着我,目光就像一角坍塌的冰山,不过有些无济于事的动摇。“我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用这把剑,亲手杀死属于您的亡灵!您对亡灵的包庇令我心寒。我可以大胆断言,假若有一天,这个亡灵摧毁了兀鹫城,那一定是您的命令!或许我不该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亡灵头上,将如此邪恶的异族孕育出的‘主人’,才是最邪恶的刽子手!”
他说得太对了,说得一点也没错,坦荡而准确!我放声大笑,“是么?!但我觉得你应该遗憾的是,我的亡灵比一个人还要像一个人!而你,一心憎恨亡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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